溯往02
睜開眼睛的同時,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山姥切瞬間清醒過來,咬牙忍痛撐起異常沉重的身體,期間還狼狽地摔了幾次。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他熟悉不過的手入房。外頭的天色看來目前應該已是傍晚,但不知為何週遭是異常的安靜。他搖了搖頭,想甩去腦袋中的一片混沌,意圖回想起上一場戰鬥是如何結束但卻無果。
障子被拉開,看見他的藥研藤四郎略顯驚訝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隨即回頭要跟在身後的秋田藤四郎去通知主上。藥研三兩步跨進房內在他旁邊坐下,開始詢問他的身體狀況,一邊拉著他的手翻翻看看。山姥切表面上是一如往常非常配合地一一回答,但從障子被拉開那刻他心頭就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在發生,而他卻不曉得也無法阻止。
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碰的一聲障子被打開,審神者用一個類似滑壘的動作撲到山姥切的床前,擔心地繞著他左看右看,一下摸摸他的頭一下摸摸手,最後才在藥研一個眼神下默默坐在一旁。
藥研問得差不多後,審神者才一臉抱歉地解釋:「因為傷勢太重,手入無法一次全部治好,得讓它慢慢自然痊癒。」
山姥切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開口想問些什麼卻因為太久沒喝水發出的聲音乾啞得可怕,一旁的秋田趕緊把溫水遞了過去。
「其他人呢?」
在自己倒下後,其它人不知道有沒有平安回來?
不過其它共同出陣的都是防禦力比自己強大很多的太刀及大太刀,跟向來靠著速度迴避的自己不同,應該是沒有問題……但他就是感到莫名的不安。
審神者的身體明顯震了一下,猶豫著,同時伸手制止想說些什麼的藥研,卻又沉默著不說話。這個舉動讓山姥切皺緊眉頭,明明只是一如往常的詢問、應該獲得一如往常的肯定回覆,但為何心中的不安彷彿想要破閘而出的猛獸一般騷動著。
在經歷彷彿一世紀般漫長的沉默後,審神者伸手握住山姥切的手,那雙手十分冰涼。山姥切抬頭看向對方,卻發現一向十分隨意的主上此刻臉上卻帶著難得一見的嚴肅。
審神者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山姥切的眼睛緩緩開口:「大家都沒事,除了他……三日月宗近,沒能回來。」
山姥切的手狠狠抖了一下,看著審神者的眼裡帶著茫然,又像什麼都沒在看,彷彿無法理解方才話語中的含意一般。
握著山姥切的手緊了緊,審神者咬著牙繼續說了下去:「他……在那戰裡被檢非違使破壞了,所以沒能回來。」
手入房內明明有四個人存在,但此刻卻安靜非常,甚至聽得到外頭微風劃過樹梢的聲音。
審神者看著山姥切的眼睛,裡頭彷彿是一汪連倒影都會被吸收一般、深不見底的水潭。
良久,山姥切才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感受到明顯的拒絕,審神者只好沉默地放開手,
或許他自認表現得十分平常,但慘白得像張紙般的臉色,與大概連自己都沒發現顫抖,讓在場的其它人紛紛皺起眉頭。
被壓抑下來的情緒是最危險的,之所以選擇在對方傷還沒好全的此刻傳達這個噩耗,本是希望在對方身體跟精神最疲憊的時候能比較助於發洩情緒,崩潰大哭也好失控發怒也好,只要熬過去這個坎也就過了。因此連照顧的人選都選擇與對方最熟悉且讓人感覺安心的藥研跟秋田,沒想到山姥切的倔強遠遠超乎審神者的預想。
看著山姥切無意識抓著被單的手指,用力到指節都發白的程度,明明不瘦弱的身體此刻看來卻像一碰即會受傷的易碎品一般。
想說些什麼、想做些什麼,在此刻都是多餘的。
最後審神者只能無聲地嘆口氣,站起身來交代著:「我去請燭台切準備一些好入口的食物,要吃喔。」等到山姥切輕輕地點了點頭後才離開。
從那天之後,本丸內沒有人再提起三日月宗近的名字。
對於本丸的刀們而言,生離死別他們看過太多了,但並不代表他們已經習慣。失去過的事物就像刻劃在金屬刀身上的傷痕,每一道都代表著殘留在心中的遺憾,靜靜地疼痛著。
日子仍照常著過,他們已經十分擅長度過悠長的歲月。時間對於付喪神而言並沒有太大意義,只要竄改歷史的人物存在著一天,他們就會繼續戰鬥下去,這是身為刀劍男士被再度呼喚於現世的意義所在。
山姥切在藥研的照看下傷勢逐漸恢復完全,燭台切準備的三餐也都按時吃完,去找他串門聊天的人們也都能獲得一定的回應。
明明是看似很正常的日常,但每人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山姥切正在扮演著自己認知中一如往常的山姥切國廣,而大家也都知道他在演戲,卻只得裝作不知情,因為沒有人捨得連這點都點破。
彷彿在三日月斷刀的同時,山姥切國廣身上的一部分也跟著被抽離似的,應是完整的個體卻硬是缺了一部分。山姥切說服自己與三日月相遇前的自己也不是這麼過來的,以前沒有的,現在不過是回到之前的狀態罷了,要習慣也是時間的問題。
但感情畢竟不像物品,是可以用加減法輕易整理的東西。
以往兩人同住的房間如今也成為一間空房,而山姥切則早已搬回自己最初的房間。僅是偶爾,在山姥切經過那間人氣已散盡的空房時,腳步會不自覺得放緩,確認被清潔地一塵不染的障子合得嚴嚴實實後才離開。
障子被拉開,看見他的藥研藤四郎略顯驚訝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隨即回頭要跟在身後的秋田藤四郎去通知主上。藥研三兩步跨進房內在他旁邊坐下,開始詢問他的身體狀況,一邊拉著他的手翻翻看看。山姥切表面上是一如往常非常配合地一一回答,但從障子被拉開那刻他心頭就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在發生,而他卻不曉得也無法阻止。
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碰的一聲障子被打開,審神者用一個類似滑壘的動作撲到山姥切的床前,擔心地繞著他左看右看,一下摸摸他的頭一下摸摸手,最後才在藥研一個眼神下默默坐在一旁。
藥研問得差不多後,審神者才一臉抱歉地解釋:「因為傷勢太重,手入無法一次全部治好,得讓它慢慢自然痊癒。」
山姥切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開口想問些什麼卻因為太久沒喝水發出的聲音乾啞得可怕,一旁的秋田趕緊把溫水遞了過去。
「其他人呢?」
在自己倒下後,其它人不知道有沒有平安回來?
不過其它共同出陣的都是防禦力比自己強大很多的太刀及大太刀,跟向來靠著速度迴避的自己不同,應該是沒有問題……但他就是感到莫名的不安。
審神者的身體明顯震了一下,猶豫著,同時伸手制止想說些什麼的藥研,卻又沉默著不說話。這個舉動讓山姥切皺緊眉頭,明明只是一如往常的詢問、應該獲得一如往常的肯定回覆,但為何心中的不安彷彿想要破閘而出的猛獸一般騷動著。
在經歷彷彿一世紀般漫長的沉默後,審神者伸手握住山姥切的手,那雙手十分冰涼。山姥切抬頭看向對方,卻發現一向十分隨意的主上此刻臉上卻帶著難得一見的嚴肅。
審神者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山姥切的眼睛緩緩開口:「大家都沒事,除了他……三日月宗近,沒能回來。」
山姥切的手狠狠抖了一下,看著審神者的眼裡帶著茫然,又像什麼都沒在看,彷彿無法理解方才話語中的含意一般。
握著山姥切的手緊了緊,審神者咬著牙繼續說了下去:「他……在那戰裡被檢非違使破壞了,所以沒能回來。」
手入房內明明有四個人存在,但此刻卻安靜非常,甚至聽得到外頭微風劃過樹梢的聲音。
審神者看著山姥切的眼睛,裡頭彷彿是一汪連倒影都會被吸收一般、深不見底的水潭。
良久,山姥切才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感受到明顯的拒絕,審神者只好沉默地放開手,
或許他自認表現得十分平常,但慘白得像張紙般的臉色,與大概連自己都沒發現顫抖,讓在場的其它人紛紛皺起眉頭。
被壓抑下來的情緒是最危險的,之所以選擇在對方傷還沒好全的此刻傳達這個噩耗,本是希望在對方身體跟精神最疲憊的時候能比較助於發洩情緒,崩潰大哭也好失控發怒也好,只要熬過去這個坎也就過了。因此連照顧的人選都選擇與對方最熟悉且讓人感覺安心的藥研跟秋田,沒想到山姥切的倔強遠遠超乎審神者的預想。
看著山姥切無意識抓著被單的手指,用力到指節都發白的程度,明明不瘦弱的身體此刻看來卻像一碰即會受傷的易碎品一般。
想說些什麼、想做些什麼,在此刻都是多餘的。
最後審神者只能無聲地嘆口氣,站起身來交代著:「我去請燭台切準備一些好入口的食物,要吃喔。」等到山姥切輕輕地點了點頭後才離開。
從那天之後,本丸內沒有人再提起三日月宗近的名字。
對於本丸的刀們而言,生離死別他們看過太多了,但並不代表他們已經習慣。失去過的事物就像刻劃在金屬刀身上的傷痕,每一道都代表著殘留在心中的遺憾,靜靜地疼痛著。
日子仍照常著過,他們已經十分擅長度過悠長的歲月。時間對於付喪神而言並沒有太大意義,只要竄改歷史的人物存在著一天,他們就會繼續戰鬥下去,這是身為刀劍男士被再度呼喚於現世的意義所在。
山姥切在藥研的照看下傷勢逐漸恢復完全,燭台切準備的三餐也都按時吃完,去找他串門聊天的人們也都能獲得一定的回應。
明明是看似很正常的日常,但每人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山姥切正在扮演著自己認知中一如往常的山姥切國廣,而大家也都知道他在演戲,卻只得裝作不知情,因為沒有人捨得連這點都點破。
彷彿在三日月斷刀的同時,山姥切國廣身上的一部分也跟著被抽離似的,應是完整的個體卻硬是缺了一部分。山姥切說服自己與三日月相遇前的自己也不是這麼過來的,以前沒有的,現在不過是回到之前的狀態罷了,要習慣也是時間的問題。
但感情畢竟不像物品,是可以用加減法輕易整理的東西。
以往兩人同住的房間如今也成為一間空房,而山姥切則早已搬回自己最初的房間。僅是偶爾,在山姥切經過那間人氣已散盡的空房時,腳步會不自覺得放緩,確認被清潔地一塵不染的障子合得嚴嚴實實後才離開。